最近几天的上海媒体，排在第三或者第五的报道大抵跑不脱上海书展。也是哦，一年那么长，有这么一周说说读书的事实在也是应该的，要不是西南悍匪周克华案太刺激，东海某岛的事太闹心，关于书展的版面再多点，标题再大点，也无不可。但情形又不尽然，给了版面，写什么呢？书友在书展上看样拍照，转身去网上下单买货的事，既不仗义也不新鲜，不说也罢。香港没规矩，嫩模弹眼落睛上书展的勾当，有文化的上海也做不出。今天这样的时代，除了情色和负面，已经没有新闻了，读书人都不读书也已经很久了，你让这书展拿什么报道呢？于是这排在第三道第五的报道，就只好不约而同地统发稿了，即使是著名的读书周报，所载也不过作家对谈名人签售之类的活动安排云云，整一书展节目单的去表格版，好无趣。

那怎么办呢？等着念好书再来写报道是来不及了。也亏得办展的主事者懂得这个时代，今年上海书展的主题是“我爱读书，我爱生活”。爱读书是说说的，爱生活却是真的。爱生活的最重要的表现就是装修房子。于是书展特别联合一家装潢公司，在上海展览中心的一楼大厅里布置了一个“理想书房”。书橱沙发、书桌台灯，包括书籍的布置，照着成功商人、小康人家、公司白领、在学儿童等不同类型加以设计和摆设。那样子谈不上奢华，却也是拗足了造型的。我冷不丁走进去，还以为跑错了地方。一位从前的学生，正在央视二套做记者，逮着我就要采访。按照她对我的了解，大概是期待我说一些新鲜的聪明话或者不客气的批评话，比如书房过于装逼，真的读书人其实是像毛尖为松家到处是书东挪挪吃饭西挪挪睡觉整个家都是书不会这样华而不实啦，比如书架整整齐齐摆的都是四库全书资治通鉴一看就知道是做样子的不是为着念书方便的啦，如此等等，好让她的报道多一个角度或者噱头。但我不这样想。我觉得在书展上有这么一个书房很好。社科院的专家拿着国家经费调查统计说中国人住房的户均面积已经达到116平方米了，那么大的房子里除了睡房装个书房总应该吧，装书房总比装麻将房好吧，比装卡拉ok房好吧，比装洗脚按摩房好吧。记者同学知道我对虚头八脑的事深恶痛绝，对爱装样子的人嗤之以鼻。于是启发我，有书房而不读书有什么用呢？可是这个时代已经改变了我，人们早就赤裸裸地“我是流氓我怕谁”早就认定这是一个“读书无用”拼爹嫁人捞一票管用的时代，装一个书房装装读书人有什么不好？虽然，很多写书的教书的都不念书了，饭桌上都在扯淡从不谈书，比起我上半年在波士顿期间，上下班的地铁公车上看到乘客都在各自读书的情形，落差很是不小，但这就是我们的现实，得站在这样的地上说话：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子善罗岗那样爱书读书，但还有人愿意装书房假装爱书读书也是好的。

我的策略很简单，在一个肆无忌惮的时代，要面子总比不要面子好，好歹还有点虚词挡着。以读书来充门面总比用二筒三饼做面子好吧，半夜无聊了一不小心摸进书房翻开书认得几个字而且还看出点意思来，岂不功莫大焉？比如这回吧，那些报道眼见得不读书没文彩了无生趣，但至少，有了这些报道，人们知道，上海书展开幕了。这不就结了。所以，能鼓励人们装装读书人还是好的。

当一个世界变得很糟糕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按住罩在粗鄙上的面纱，努力让它变得慢一点。